花火【二十】
陆晨曦被庄恕带离了咖啡厅，一路上哭哭啼啼难掩内心深处的伤痛，他知道庄恕对自己的无非是同情，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被对方吸引，忍不住想试着用真情留住对方。
庄恕拉着陆晨曦早到阴凉的树旁长椅上坐下，将手提包递给她，默默坐在一旁等她平复心情，而自己，一句话都没说。
无声的回复，那便是拒绝。
等到陆晨曦不再哭泣，庄恕才缓缓道出真相，他不能和她在一起的真相。
一起毫无意义的医疗事故调查，两个为了名誉不择手段的主治医师，一张被替换的处方单，还有两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庄恕和陆晨曦都是这起沉年往事的受害者，陆晨曦选择忘记过去，甚至愿意为了爱情重塑自己的信仰，但庄恕办不到，二十年的苦苦追寻已经成为他活着的动力，每个梦见母亲的夜晚，已经成了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庄恕告诉她，和你在一起，只会让我想起过去，变得更痛苦，我们不会幸福，也不该有未来。
陆晨曦的骨子终究不是铁打的，但也不至于脆弱如冰，她站起身，告诉庄恕，他以后一定会为了拒绝自己而后悔。
目送坚强的女孩离开后，庄恕头也不转的示意躲在树后的季白趁早出来，不然晚上就别进家门了。
季白神情严肃的说:“我只是路过，没准备偷听。”
“你都站那里半小时了吧。”
“胡说，你们也才刚说二十分钟！”
“奥？你还算时间了？”庄恕挑眉。
“额……”季白懊悔不以，此刻恨死了自己的职业习惯。
庄恕拍拍长椅示意他坐下，对方还真乖巧的坐下了。
“刚刚在咖啡厅角落和你一起的女生是谁？”
“啊？”季白没想到，追出来捉奸的自己反而成了被捉的一方。
“你女朋友？”
“不是不是！坚决不是！我那是在执行任务！”季白连忙摆手晃脑撇清了自己和许栩的男女关系。
“我看你俩挺般配啊。”庄恕垂下眼睑，神情有些寂寞。
“越说越离谱了啊！”
“我说真的，你可以找个好姑娘，娶妻生子，然后……”
“可以了可以了，别再说了啊，不然今晚没你好果子吃！”季白心中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妙，忙用武力堵住了庄恕的嘴。
庄恕躲开了他的吻，站起身，告诉季白，他准备回美国，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你……不翻案了？”季白一愣，瞬间还真找不出阻止的理由。
“累了，不玩了。”
“那你妹妹呢？不找了？”
“你查的还挺仔细？这个都知道……”
“抱歉，我是担心你，想帮你找找的……”
“谢谢你的好意，老谭前几天已经帮我找到了，她过的挺好。”
“不认吗？”
“不用了，我这样的哥哥，只会勾起她不愉快的往事，让她好好享受生活吧。”
“那你母亲……”
“……我尽力了。”庄恕的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只凭一个当事人的证词就能推到当今医学界的泰斗吗？不能。
物是人非，已经没有人是真正站在庄恕一边的朋友，就算是当初帮他收集证据的杨帆，也在利益面前选择了倒戈。
回国后，庄恕一直在做噩梦，他发疯上吊的母亲，冷着脸将他们赶出医院的傅博文和操纵一切的始作俑者修敏齐，投以憎恨目光的死者家属，还有那松开自己手的年幼妹妹，他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导致他被诊断患上了轻度抑郁症。
谭宗明希望他回美国，这也是作为朋友最后的劝解。
庄恕离开后，季白接到队里的通知，嫌疑人行动了，追捕过程中许栩受了伤，被暂时送去了医院，仁和。
季白赶去医院时撞见了胸外科巡房的陆晨曦，专心致志工作，一言一行都表露出医者的风范，对待所有的病人都是一个态度，看到瘦小的女生为了完成任务身负重伤时，毫不客气的训斥了身旁站着的几个高大男同事。
赵寒等人尴尬的挠挠头说以后会注意工作分配，多照顾女队员。
季白与她擦肩而过时，忍不住说道:“陆大夫，有些事情并不像你看见的那么简单。”
“？”
“不要将自己的感情强加在别人身上，那只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什么？”
陆晨曦还没听明白季白的一番话，就被赶过来的小护士叫去了急诊部，说是附近山体发生泥石流，送来一堆危重伤员。
庄恕也被紧急叫回了医院安排手术，拿着手术刀的他，已经再没人对仁和的任何感情，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场生死救援，然后离开这里。
季白从刚进医院时看见的闲暇光景，到一路上混乱不堪鲜血淋漓的伤员，有些无措，护士们抛开女性的身份扛着浑身是血的男人进病房，然后擦去脸上的污渍给他们清洗伤口包扎上药，季白一遍遍扫视大堂，没有看见庄恕。
就在刚刚，他还听见有个叫陈绍聪的人被安排去联系各个休假的医生回来加班抢救，而其中报到的名字，包括庄恕。
季白安排赵寒去警局调人过来支援医院，顺便维护现场秩序，然后又安排几个人带着受伤的许栩会警局医务室静养，腾出病床给伤员。
在季白的大力帮扶下，年轻力壮的警官当上了志愿者，扛起伤员跑的飞快，省去了小护士的体力劳动。
医院里早已人满为患，手术室被堵的严严实实，庄恕已经连着做了十七台手术，实在是坚持不住，扶着墙跌倒在了手术室门口。
他抬起眼发现，眼前的人，模糊不清，却用温柔低沉的声音说:“你没事吧？我带你去休息。”
等到庄恕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旁边的椅子上靠着熟睡的季白。
庄恕伸出手指勾住季白的袖子，然后牵住他的小指，直勾勾盯着这个人，心里瞬间暖洋洋的。
季白的警觉性一直很好，手指被碰到的一瞬间就已经醒了，但他想瞧瞧他的庄医生会有什么举动，便继续闭着眼装睡，没成想一直等了十分钟，对方再没有任何动作。
季白忍不住睁开眼，却撞上了庄恕直白的目光，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气。
“你就这么盯着我有意思嘛？怎么不说话呀？都等这么就了也不动，我的手都麻了。”
“我就想这么看着你，哪怕多一秒钟也好。”
“你这人真是……”
“我睡多久了？”
“六个小时吧，不长。”
庄恕听完立刻要起身，季白忙上前制止，让他别着急去手术室，因为凌远已经听闻泥石流一事，从第六医院调了医护人员过来帮忙，目前大局已经稳定，不差他一个。
各大媒体实时都在关注这次的救援，市里各大医院表示愿意开通绿色通道疏散仁和的伤员，晟煊等大企业也在物资上给予了无条件医疗物资支援，目前的形势算得上乐观，没有发生重大疾病传染，而警方也配合医院派出了救援部队去灾害现场挖掘被掩埋的受灾人群，该用的人都用上了，不会再出现刚开始的混乱场面。
庄恕听完，稍稍松了一口气，握着季白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靠在他肩头正准备继续休息，门却被打开了。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我哥让我来给庄大夫送病历，下午有两台手术比较复杂一定要庄大夫上，我，我就放在门口了，你们慢慢亲，不不不，慢慢聊～”小姑娘羞红着脸将凌远交代的患者手术资料搁在门口地上便一溜烟跑了。
小姑娘转身就拿出手机给凌远发了条微信“庄大夫和季警官在办公室打啵啦～！”
季白啧了一声起身去捡地上的病历，回头一瞧发现庄恕笑得特别欢。
“你笑什么？”
“我在笑那女孩，真是可爱。”庄恕不自觉露出宠溺的表情，惹得季白醋意大发。
季白这回识趣的锁上门，准备好好“教训一番”庄恕时，对方忽然举起手投降道:“别生气，那个女孩叫凌欢，是我亲妹妹。”
“啊？？”
“前几日谭宗明帮我查到的，小时候走散被凌远的叔父捡到，带回家收养，因为高烧不退失去了四岁之前的记忆，这么多年来一直作为凌远的表妹长大，没想到也步了我妈的路，当了个护士。”
“奥，难怪你说她可爱。”季白表示理解，不再追究责任。
“你瞧，没了我这个亲哥哥她照样有人疼，过的这么好，就够了。”
“所以你才说不认她？”
“嗯。”
季白不再说话，将病人的资料递给庄恕，起身去给他端茶倒水，默默安抚着这个饱受岁月折磨的男人，希望命运能就此饶过他。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