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桔

所有的计划都如同他预料的那样顺利，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到，他觉得有些乏味。

明楼站在窗边，静静看着一辆车停在楼下，汪曼春急冲冲的下车后和阿诚在交谈什么，看口型也知道，是明台被抓了。

明楼微微闭上双眼，转身坐会椅子上，默默盯着眼前的白纸，心平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就连汪曼春破门而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耳边传来女人焦急的询问和阿诚坚决的否定。

“明台是军统！！他竟然还想杀你啊师哥！”

“不！明台是被陷害的！他不可能会杀大哥！”

明楼透过金丝眼镜，盯着争执两人，很是无趣。

一切都发展的太顺利，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

自从离开军校到，混迹于尔虞我诈的上海滩，在多方势力中如鱼得水后，明楼的生活里似乎少了些刺激。

明楼甚至有些怀恋和疯子在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光，起码那时他能带给自己惊喜。

可惜你已经死了，真是可惜啊。

就算他内心毫无感情，也依旧能装出一副痛苦之色，捂着脸伤心的说：“我们明家竟然养了明台这么个白眼狼。”

汪曼春从来都是信明楼的，所以她急着上前安慰。

而只有阿诚察觉到，大哥的眼里少了些什么，又好像在策划些其他的东西，一些自己还不知道的计划。

阿诚想跟着明楼去见藤田，但他不够格，只能站在门外等，等明楼演完这场戏，一出早已计划好的戏码。

阿诚平静的守着门，直到明镜的出现打破计划。

汪曼春和日本人本意是想试探明楼的忠诚，但他们却没想到，明楼不但没有露出破绽，反而有些兴奋。

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状况，他真的是很久没有遇到了呢。

曾经也只有王天风会不时给自己带来这种惊喜。

明楼装出震惊的模样走到明镜面前，说明台咎由自取。

明镜也不愧是自己的亲姐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明楼脸颊发烫，彻骨的刺痛啊。

明楼转头冷冷看着明镜，心里尘封已久的书卷似乎突然被展开，铺天盖地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是明家正统长子，明镜同胞的亲弟弟，到了最后，竟然连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都不如吗？！！

明楼咬着牙，怒斥道：“你如果敢当着我的面说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明家的未来，那我就去救明台，用我的命换他！！！”

明镜被吓住了，他第一次见明楼这么怒视自己，拿着明台指甲的手吓得哆嗦，也幸好有阿诚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他怎么会不在乎明楼，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你如果觉得我不配做你弟弟，那我明楼从今天开始就和你明董事长断绝关系！”

怎么会觉得不配？你是我的骄傲啊明楼！！

“我现在就去用自己的命换明台，反正你只在乎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这样你就满意了吧？明董事长！！”

我怎么可能满意？没了你，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雨水打湿了明镜的双眼，也隔住了她的视线。

明镜被明楼的一巴掌打懵了，吓得说不出话，浑身打颤僵住了下巴，连自己内心的反驳也一句都没说出来。

她被阿诚扶着带上车的时候多想回头反驳明楼哪怕一句话，多想告诉他，自己将他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啊。

明镜愣愣被带回了家里休息，而阿诚也不敢怠慢，立即去找了梁仲春，意图设计救出明台，虽然他心中对明楼今日此举尚存担忧，却也不敢耽搁了计划好的营救。

明楼被汪曼春搀扶着回了酒店，脱去包裹着身体的潮湿西装，明楼拿起红酒咕噜咕噜的当做白水来灌，吓得汪曼春急忙上前制止，她以为明楼是手里刺激伤心过度所致。

明楼笑着坐在沙发上，痴痴盯着汪曼春，苦笑说：“曼春你知道吗？今天我觉得我特失败～”

“？？”汪曼春并不理解明楼此言深意，只当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明楼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高脚杯，优雅的晃动红色液体，微微举起，对着窗外笑着说：“够刺激。”

“？？”汪曼春依旧不明白，但他发现明楼似乎在透过酒杯对另一个人说话。

汪曼春陪着明楼喝了许多酒，不停安慰“伤心”的明楼，最后自己却先醉了。

明楼解开衬衫纽扣，笑着推了推瘫倒在沙发上的汪曼春，站起身小心走到酒店的窗前，看着夜上海的灯火，有些疲累。

很久没有敞开心扉肆意了。

回想一下，也只有在军校和王天风撕打的时候才会这般舒畅。

很久没有对着大姐大声说话了。

记得当年父母死后，自己就当起来明家的顶梁柱，不苟言笑，沉稳冷静，也彻底扼杀了童年。

很久没有不顾一切的做事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变得老谋深算，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给自己留足后路，每做一件事都要提前计划，甚至在脑子里演习几百倍，确保万无一失。

有时候他真是羡慕王天风，随时随地都可以任意而为。

明楼轻笑，随即冷笑，抬眼直视玻璃反射出的自己，不禁想要发问，难道我就不能任性一回吗？

是了，谁还没有叛逆期呢。

阿诚在赶到梁仲春办公室时发现，对方正在打电话，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顺便在内心演练一次接下来的游说，而让他没想到的，梁仲春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和剧本。

“你说什么！？？！”

“阿诚兄弟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去找藤田方政的。”

“你什么意思！？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别说了，就当你没来过我这好吗？”

“你，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竟然背着明长官私自行动，你是活腻了吧！！”

“什么？我背着……”

“别说别说了，刚刚明长官已经给我来过电话了，让我别参合你的私自行动，我也求你别拉我下水了好吗？！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放过我吧！”

“你！！！”

阿诚莫名吃了闭门羹，却不知该找谁撒气，一拳打在梁仲春的门上，吓得对方直哆嗦。

他搞不清阿诚干嘛这么生气，阿诚也搞不清明楼到底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就这样，混乱的一天终于在清晨的微光中迎来新生。

阿诚找不到明楼，只好彻夜蹲在办公室门口等，而他等来的，却是搂着汪曼春腰肢的明长官。

明楼三言两语送走了汪曼春，甚至在离别时给了她一个吻。

阿诚吃惊的盯着明楼，不敢置信的咬紧牙关，恨不得上前推开汪曼春，狠狠的咬死明楼。

他顾忌当前局势，迟迟没有表明心意，但他知道，明楼对自己的爱意了如指掌，既然如此，也不比急于一时，但，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局面？？！！

阿诚沉默的跟着明楼进了办公室，悄无声息反锁上门，下一秒却落入了明楼的怀抱。

饶是再镇定的阿诚也彻底乱了阵脚，说好的质问呢？说好的斥责呢？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阿诚试图推开明楼，却被抱的更紧，最终只得作罢，背靠着墙，任由明楼抱着，气恼的问：“你怎么给梁仲春打电话的！？不是说好利用他救明台吗？！”

“不想救了……”明楼闷闷的小声说道。

“什么？？”阿诚震惊的推开明楼，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溺爱明台的大哥。

“奇怪吗？”

“恩……因为…最担心明台的，不就是大哥你吗……”

“阿诚，你觉得我和明台，谁更重要。”

“啊！？？？”阿诚彻底懵了，他没见过如此撒娇的明楼，也没见过如此询问的哥哥，在他眼里，大哥永远都是包容弟弟，爱护弟弟的伟岸形象。

阿诚从没想过，明楼也是需要关怀的对象。

明楼见阿诚被自己问的说不出话来，反而有些失落，他松开桎梏，脱下带着香水味的外套，背对阿诚说：“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让刘秘书接替你的工作吧。”

“什么？？！为什么？大哥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明家的人彻底断绝关系罢了。”

“大……大哥……你说真的！？？”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明家的人。”

“明楼！！别闹了！”阿诚气愤的上前拽住明楼的胳膊，却不料被明楼反手钳住，差点脱了臼。

明楼笑着低头凑到阿诚耳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也是有叛逆期的。”

阿诚被赶出政府大楼的前一秒还再揣度这是不是明楼的另一个计划，但当他真的被警卫拦在铁门外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明楼。

明楼不再回明家，也不在见明诚，他似乎真的准备和明家断绝关系。

明镜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明台在血泊中向自己求助，她梦见明楼冷着脸转身离开，最终只落下自己一人，身后是离世的父母，他们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明楼，为什么比起外人更希望自己的胞弟去死。

明镜惊呼这“我没有！”从噩梦中吓醒，浑身已经被汗水淋湿，直直坐起身，瞪大双眼环顾四周，发现已经身处闺房之中。

阿诚听见尖叫，急忙推门而入，发现明镜惊魂未定急忙上前安抚，给她擦汗倒水。

明镜看见阿诚，权当明楼已经回了明家，压住心中焦虑，故作长辈的姿态问：“他呢！？”

“……大姐说谁？”阿诚顿时僵住，垂下眼皮故作不知。

“还能有谁？！明楼呢？！！”明镜急着要见明楼，他真的害怕自己再失去一个弟弟。

“……大哥他……不在这……”阿诚垂下头，去拧毛巾。

“那他在哪！？是不是当了明长官就不回这个家了！？”

“大姐你闹够了没有！！非要逼走大哥你才满意吗？现在大哥已经不回家了！你还想逼走谁啊！？”阿诚再也忍不住了，这些日子里他一个人在明楼的书房等电话，等眼镜蛇的新指令，可一个都没有，就如同明楼真的彻底抛弃了他。

阿诚拧眉后退，靠着明镜的衣橱缓缓蹲下，抱着头抽泣，自他进了明家就再不曾如此脆弱，这也吓傻了明镜，忙下床安抚，小声道歉并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的阿诚是再也不想演戏了，他将之前明楼计划救明台的事和明台参加军统，执行死间计划的事全盘托出，毫不避讳的直言，是她明镜破坏了全盘计划。

明镜瘫坐在地，眼前一片眩晕，只觉得自己蠢透了，她抬起手指指着门外，哑声问阿诚：“你是说……桂…桂姨是日本特务…？？”

阿诚点头时，眼睛已经哭的通红一片。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阿诚的抽泣声和座钟摆动的嘀嗒声，明镜就这么呆坐在地上，后悔的想抽死自己。

一个月了，明楼没有踏入明家一步，但明台却被抬着送回了明家，算是保住了一命，虽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会放过明台。

明镜看见明台的一瞬间心都碎了，但她顾不上担心明台的伤势，急冲冲的上前拉住其中一个宪兵询问明楼在哪。

宪兵听不懂明镜的话，只说是奉命行事，甩手就走了。

阿诚靠着和梁仲春的交情，打探了明楼的消息，万万没想到，明楼真的是用自己换了明台，明楼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借着明家长子的身份将明式企业纳入囊中，彻底替代了明镜的地位，更是将日本人在中国的补给渠道也掌控在内，靠着留学时建立的关系网硬生生和藤田的上级取得了联系，将密码本错缴一事说成是他和汪曼春代表的伪政府勾结导致日本前线溃败，日本方面本是不信，但在明台咬死不认和日本军死伤无数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藤田的工作。

明楼彻底成了日本人信任的对象。

阿诚想见明楼，但他却发现，自己和明家，都被监视了，他不知道对方是军统还是日本人，所以也不好轻举妄动，成日里顶着黑眼圈透过明楼书房的窗户查看宅邸周围的情况。

这天夜里，阿诚忽然发现有一辆车停在了家宅门口，走下来的是明楼，而那些监视者竟然毕恭毕敬的上前汇报，之后全部撤离了。

阿诚不敢置信的快步冲下楼，心里有一百一千个疑问，但都比不上明楼出现在眼前给自己带来的惊喜。

他曾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明楼了。

他曾以为，自己就此失去了信仰。

明楼还没有将钥匙插进锁孔，大门就被拽开了，随即是扑向自己的年轻身躯，差点将他撂倒。

明楼勉强稳住下盘，无奈的搂着阿诚的要腰，哭笑不得。

大夜里他们不敢惊动熟睡的家人，只好轻声垫脚回了书房，就在明楼准备向阿诚解释最近的事时，对方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一边啃咬他的嘴唇一边去脱他的衣服。

“不用这么急吧？”明楼识趣的迎着阿诚向床边走。

“急，真的很急！”阿诚睁着眼睛直视明楼，一脸的期许。

“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愁这几分钟？？”

“我怕再过几分钟，你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说不定我又要玩失踪了呢～”

“不准！我再也不允许你从我眼前消失了！哪也不行！！”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啊～”

“那我就在今晚彻底套住你！！”

“奥？那就要看看我家小阿诚有没有这个本事咯～”

“哼，你给我等着瞧！！”

阿诚将明楼推到在床上的时候，明楼依旧在呵呵直笑。

这又是一个刺激的惊喜呢。

第二天，明镜看见大门被敞开，赶忙上前查看，发现门外的特工都已经撤离，很是欣喜，赶忙去叫明台和阿香，说要开车去政府寻明楼。

明台的伤已经半好，他也同样迫切的想见明楼，所以积极的穿上外套就下了楼，但由于他手受伤且没有车钥匙，只好去找阿诚。

阿诚最近都在明楼的书房睡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明台三人一起来到门前敲门，激动的喊着阿诚快些起床来给他们开车。

明台是敲门最卖力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裸着上半身的明楼。

明台，明镜和阿香吓傻了眼，盯着明楼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楼黑着脸皱起眉头，不耐烦的骂了明台一句：“再敢敲门老子弄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随即，明楼摔门回屋，继续缩回了床上，怎么说都是睡自己的床比较安心啊。

明台站在门外好一会没缓过神，转头瞅了一眼明镜问：“大……大姐，我没看错吧？那是大哥吗？？我没眼花吧？！”

明镜不等明台询问，已经上前拧门锁，没想到门已经被明楼反锁，根本打不开，最后只好放下淑女的身份，抬手捶门，让明楼出来。

明楼在床上睡的不踏实，整个人都有点低气压，脸色也不是很好。

阿诚没法子，勉强下床给自己严严实实套上外套后才去开门，抵着门不让明镜进门，说明楼昨晚刚回来，需要休息。

明镜看见阿诚脖子上的吻痕和齿痕，再回想一下之前明楼开门时上半身的痕迹，就彻底明白了，这丫是回来嫖宿的啊！

明镜气恼的指着屋里方向，气恼的问阿诚：“你！你就这么随着他胡闹？？他都失踪一个多月了你就什么都不让我问？！”

“大姐……”

“？？？？”

“他能回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其他的事……我不在乎。”

“……”明镜似乎也被说中心声一般，不再说话，拉着明台和阿香转身离开，最后还不忘小声叮嘱一句：“要是明楼饿了……记得出来吃饭……我给他做。”

“嗳，知道了，谢谢大姐。”

阿诚合上门，重新躺回床上，笑着对明楼说：“大姐说要给你做吃的呢～”

“呵，算了吧，我可不想早死，你也知道大姐做饭有多难吃。”明楼闭眼回答，嘴角微微上扬。

“那我给你做呗～？”

“恩。”

————END————

后续【饭桌上】：

明台：大哥你是怎么把我从日本人那里弄出来的啊！？

明楼：我能把你弄进去，当然也能把你弄出来。

明台：……啧…

明镜：明楼啊，之前是大姐不对，不知道你计划了这么多，还那么说你……真是对不住啊…

明楼：没事，反正都被打习惯了。

明镜：……大姐错了，以后再也不动手了，都是我不对。

明楼：那家法……

明镜：不用了！！再也不用了！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答应！

明楼：那你把家法给我用吧。

明镜：行，以后都给你用！！以后明家你做主了～！

明楼：恩，挺好～

明台：……宝宝好怕呀怎么破……😱😱😱

明诚：……大哥……你之前干嘛突然改变计划呀……

明楼：恩，无聊了呗，想找点刺激。

明诚&明镜&明台：………😨😨😨

明楼：呵呵～人总是会有叛逆期的～

明诚：……大哥你都多大了……

明台：我觉得大哥的叛逆期好恐怖……比老师还恐怖……

明镜：原来男生的叛逆期这么吓人啊……

明楼：呵呵～😊

PS : 突发奇想的设定，我就是见不得明楼被打受委屈，再也不看电视上的回放了，心疼，也许他在军校和王天风斗嘴比较快活吧，其他的地方都太过拘束，唉……愿他下辈子活的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