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三)

谭宗明将资料交给陈亦度时,试探道:“他现在在和前妻争女儿的抚养权,你这时候插足,不会还想顺便捞一个女儿吧?”

“女儿?长什么样?像他吗?”

“嘿,我就随便问问,你还真来劲了是吧?!”

“逗你呢,谁稀罕他和别人生的女儿。”

“你真准备这么搞?犯法的知道吗??”

“我知道啊,可他不知道。”

“……你这个恶魔。”

“谢谭总夸奖。”

陈亦度离开房间时看见穿着风衣的俊美小医生蹲在门口,双手撑着下巴抬头眼巴巴瞧着自己,不满的问:“谈完了?”

“恩呢~”陈亦度心中憋笑,眯起眼睛蹲下身子打趣道:“小赵医生,怎么蹲这里呀?被主人罚了~?”

“滚蛋!爷乐意蹲着怎么滴吧!你管那么多!”

“可以了可以了,别再把我当假想敌了,我有目标的。”陈亦度晃了晃手里的资料,顺便敲了赵启平的脑袋。

“我真替被你盯上的猎物感到可悲。”

“……盒盒,信不信我让你连这里的大门都进不了!”陈亦度拎起赵启平的领子就向门口走,一旁的老管家无奈的摇摇头,并不准备上前制止,毕竟这种小儿科的闹剧,已经稀松平常。

谭宗明从大厅走出来时,赵启平的风衣已经被丢到了后院的鲤鱼池里。


那天夜里离开酒会的许光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研究所外转了一圈,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让他觉得万分恐惧,腿像灌了铅死死扎在地里没法动弹。

因为他的个人原因导致研究所资金链断裂,没了投资人,也没有好买家愿意和他们合作,再加上骨干被十真医药公司挖角,简直是雪上加霜。

许光明陷入深深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太信任李梦竹,也不至于把家庭和事业糟蹋到这般地步,那个女人对自己的追求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生活,却又狠不下心将她赶走,有时候许光明会觉得自己很窝囊,任人摆布逆来顺受,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

他最终离开了研究所,回到空无一人的小公寓,那是他目前租住的地方,离婚前他将房子过户给了丁雪,婚后被赶出门也就显得理所当然。

回到家中后他想起陈亦度塞给自己的名片,仔细看了一眼后,不禁黯然,那个少年依旧优秀,远比自己更适应这个社会呢。

许光明万万没想到一周后会被陈亦度约出去吃饭,向着对方只是朋友兼学弟,他穿着随意居家服便去了,结果被拦在餐厅门外,因为这家餐厅有规定,男士不打领带领结不让进门。

许光明傻了,奥了一声,不假思索转头就走,边走边给陈亦度发信息:对不起我没打领结,先回去了。

“什么鬼东西!!”陈亦度气的差点砸了手机,紧跟着就去门口问服务员有没有看见过一个没打领结的男人。

服务员愣了片刻,紧张的回答说:“这……刚刚确实有看见一位,但他穿的太随意,我们餐厅有规定……所以就……”

“就什么?轰走了??他没说我有提前预约吗?!”

“没,没啊。”

“你到底问了没!”

“对,对不起……我,我没来及问,他就走了。”赶走许光明的服务员显然意识到了事件的重要性,不敢在瞎编。

“你,去告诉你们经理,明天他不用来上班了!!”陈亦度不满的接过领班递上来的外套,对他吩咐了一句便跟着出了餐厅。

鬼知道许光明会因为这种理由就转头走人啊!怎么就乖乖听话了呢?难道就不会说明有预约吗?是不是傻啊。

一路上陈亦度都在吐槽许光明的“单纯”举动,在他眼里,步入社会这么久,怎么着也该机灵点了吧,他怎么还和以前学校时一样老实巴交的呢。

许光明离开餐厅后准备散步回家,走的是林荫小路,甚至还要穿过公园,所以陈亦度满大街开着跑车溜了个遍都没看见人,一气之下开始疯狂打电话发信息。

由于最近被各种事闹得头疼,许光明的手机一直保持了静音状态,等到了家,未接电话已经多达三十多。

许光明吓得不敢回呼,等到再一次进电话时,第一时间按下接听键,说:“对不起,我今天没打领结。”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要不下次吧?找个不用打领结的餐厅成吗?”

“……你现在在哪?”陈亦度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压着怒火询问。

“家,家里……”

“出来,我给你发地址,我们换一家。”

“……要,要打领结吗……”许光明磕磕碰碰的小声询问,生怕再给陈亦度添麻烦。

“……不用…”陈亦度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随后挂了电话,不再给许光明开口的机会。

陈亦度将车停在路边休息区,双手握住方向盘,下巴搁在手背上,盯着车窗外的天空发呆了许久,最终盒盒大笑,给许光明发去了他在上海常驻的酒店地址,打了电话提前告知前台接待,看见许光明什么都不要问,给他带路直接上顶楼。


两个小时后,许光明如约到了酒店,刚进大门就有一位机灵的领班上前笑眯眯的询问:“请问是许光明先生吗?”

“恩……是的。”

“请从那边的直升电梯上顶楼就行,度总待会就到。”

领班的热情笑容让许光明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还以微笑,乖乖的听话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领班长舒了一口气,用柜台上的小型对讲机吩咐后厨准备上菜,转头又给陈亦度发短信告知人已经安顿好了。

也真亏的领班如此聪慧才保住了她的高薪职位啊。


到了顶楼,许光明真的看见了一张已经不知好的餐桌,靠着窗口,可以一览上海街景,此时已经黄昏,站在落地窗边,许光明露出了孩童般喜悦的笑容,就像是看见了橱窗里精致玩具的孩子。

陈亦度走出电梯时,一眼就看见了呆呆站在窗口的许光明,一边脱外套一边纳闷的问:“你怎么不坐下?站在那干什么呢??”

“恩?奥,看风景。”许光明回头之后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暖黄色的光晕照在他的侧颜,显得年轻朝气,就连陈亦度身旁跟着的女服务生都有些脸红了。

陈亦度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头也不回的吩咐所有女服务生都离开,当然,坐下之后他连优先给许光明倒酒的男服务员也遣走了。

空空荡荡的顶楼餐厅如今只有他们二人,许光明显得有些拘谨,努力找着话题问:“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呢呵呵呵。”

“因为我包场了。”陈亦度挽起袖口,眼眸低垂轻笑着的拿起服务生留下的红酒给自己也倒上。

“……”许光明哑然,这话题要怎么接?我不会呀。

一顿饭陆陆续续吃了一个小时,许光明也渐渐放松了肩膀 笑着和陈亦度聊起了学校时的事,他说羡慕陈亦度,还说欣赏陈亦度。

“那你也喜欢我吗?”成功灌醉许光明后,陈亦度单刀直入不再掩饰。

“恩?恩,喜欢啊。”

“!!!”

“喜欢你,也喜欢薇薇,她是个好女孩,还有丁雪,那时候的她……也很讨喜……可惜现在……”许光明似乎没有理解陈亦度的话,自言自语开始追忆起他和丁雪的爱情,下巴抵着瓶口,转头看向窗外璀璨夺目的夜景,眼里充满哀愁,苦笑着说:“回不去了啊,真的回不去了。”

“……”陈亦度本想发火,但看见许光明已经醉成这样,也没法和他讲理,再加上酒后吐真言,他真是听到了不少猛料。

陈亦度出国的这些年,丁雪和许光明结了婚,但娘家的公司却因经营不善倒闭了,留下的资产只有两套房子,其中一套卖了还债,另一套用来居住,有了女儿后,许光明贷款买了一套学区房,生活本该安安稳稳,但丁雪发现许光明和一个叫李梦竹的研究生来往密切,出于猜忌和嫉妒,她逼着许光明辞掉了她,这也是两人婚姻关系出现裂痕的原因。

李梦竹哭着伪装出善良可怜的模样离开了许光明的科研团队,出于同情,许光明没有断绝和她的联系,也因此被丁雪抓住了“出轨”的证据,被起诉离婚,净身出户了。

许光明百口莫辩,自愿放弃了所有个人财产,但女儿的抚养权他死活不愿放弃,人生第一次,他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虽然律师直言丁雪现在跟适合扶养婷婷,但许光明还是希望试一下,他试图打动丁雪,试图挽回婚姻,但丁雪似乎铁了心要带着婷婷离开他,这让许光明倍感伤心。

而此时,许光明的私事也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拿出来做文章,严重到开始质疑他的研究水准,最终科研团队也受到了牵连,其中有人为了自保离开了团队,这都是许光明可以理解的,但那些坚守留下的,让许光明觉得无颜以对,心中的愧疚和自责油然而生。

他决定暂且放下和妻子的拉锯战,转而开始挽救团队,这才有了他被堵在谭宗明酒会门口的场景。

傍晚时分,许光明已经趴在桌上睡去,可陈亦度却陷入了沉默,他晃着手中的酒杯,似是怜惜似是欣慰的浅笑道:“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助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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